贞观十一年特进魏徵上疏曰为臣闻《书》曰“明德慎罚”“惟刑恤哉
贞观十一年,特进魏徵上疏曰为臣闻《书》曰:“明德慎罚”,“惟刑恤哉!”《礼》云:“为上易事,为下易知,则刑不烦矣。上人疑则百姓惑,下难知则君长劳矣。”夫上易事,则下易知,君长不劳,百姓不惑。故君有一德,臣无二心,上播忠厚之诚,下竭股肱之力,然后太平之基不坠,“康哉”之咏斯起。当今道被华戎,功高宇宙,无思不服,无远不臻。然言尚于简文,志在于明察,刑赏之用,有所未尽。夫刑赏之本,在乎劝善而惩恶,帝王之所以与天下为画一,不以贵贱亲疏而轻重者也。今之刑赏,未必尽然。或屈伸在乎好恶,或轻重由乎喜怒;遇喜则矜其情于法中,逢怒则求其罪于事外;所好则钻皮出其毛羽,所恶则洗垢求其瘢痕。瘢痕可求,则刑斯滥矣;毛羽可出,则赏因谬矣。刑滥则小人道长,赏谬则君子道消。小人之恶不惩,君子之善不劝,而望治安刑措,非所闻也。
贞观十一年,特进魏徵上疏说为我看见《尚书》上说:“申明道理,谨慎刑罚”,“国家应该根据实际情况,从轻量刑。”《礼记》说:“国君勤于政务,臣下能够反映国情,刑罚就不会烦琐。如果国君和臣子之间互相怀疑,那么老百姓就会疑惑。臣下不知实情,则国君劳神费心。因此只要君王有君道,臣子无二心,君王广施仁厚之德,臣下力效辅佐之劳,那么天下就可永享太平了。当今国泰民安,但刑罚上仍有美中不足之处。赏罚的根本目的在于提倡善良、铲除邪恶,因此,帝王必须统一奖惩贵贱亲疏之别。而如今,官府根据自己一时的喜怒好恶判处案子的事例屡见不鲜。如果官员遇到自己高兴时,就不顾法令网开一面;如果遇到自己发怒时,就不分青红皂白严惩不贷。这样下去将造成滥施刑罚,对国家极其不利。如果滥用刑罚,就会助长小人的丑恶行径;赏赐失实,也会使正人君子失去信心。这样,不仅小人的恶迹无法铲除,而且君子的美德也无法弘扬。如果这样做还指望国家秩序井然、赏罚得法,是万万不可能的。
且夫暇豫清谈,皆敦尚于孔、老;威怒所至,则取法于申、韩。直道而行,非无三黜,危人自安,盖亦多矣。故道德之旨未弘,刻薄之风已扇。夫刻薄既扇,则下生百端;人竞趋时,则宪章不一。稽之王度,实亏君道。昔州犁上下其手,楚国之法遂差;张汤轻重其心,汉朝之刑以弊。以人臣之颇僻,犹莫能申其欺罔,况人君之高下,将何以措其手足乎?以睿圣之聪明,无幽微而不烛,岂神有所不达,智有所不通哉?安其所安,不以恤刑为念;乐其所乐,遂忘先笑之变。祸福相倚,吉凶同域,惟人所召,安可不思?顷者责罚稍多,威怒微厉,或以供帐不赡,或以营作差违,或以物不称心,或以人不从命,皆非致治之所急,实恐骄奢之攸渐。是知“贵不与骄期而骄自至,富不与侈期而侈自来”,非徒语也。
再说闲暇时谈论清静无为、仁义道德,都崇尚老子、孔子,谈论刑罚赏赐,就取法于申不害、韩非子。刑罚过多,百姓就会人人自危,这不仅不会有助于道德的弘扬,反而会使刻薄之风愈演愈烈,百姓中会滋生出许多事端,如果人人趋炎附势,就难免使法律不统一,这对君主的品德道行是极其有害的。以前,州犁审判,自行操作,楚国的法律就败坏了;张汤审判,轻重由心,汉朝刑法,弊端丛生。臣子的邪僻不正,尚且不能揭露其欺骗蒙蔽,何况君主对国法的肆意运用呢?那些百姓必将不知道如何是好了。帝王应有圣明的智能,明察秋毫,幽暗隐微处无不看得清清楚楚,难道连圣人都无法避免有所遗漏吗?君王应该安百姓所安,不要只存惩罚之念;乐百姓所乐,避免犯与古人同样的过失。祸福相倚,吉凶互存,关键要看一个人如何选择,滥施刑罚的危害如此之大,怎能不慎重呢?如果稍不顺心,就严加处罚,或者是因为供奉不足,或者因为营建的工程违背了命令,或者因为进贡的物品不称心如意,或者因为没有听从命令,这些都非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,长此以往,恐怕会使骄奢放纵之情滋生蔓延。所以“尊贵之后,虽非有意骄横,可骄横自然会产生;富裕之后,虽不刻意奢侈,而奢侈自然会滋生”,这句话真有道理啊。
且我之所代,实在有隋。隋氏乱亡之源,圣明之所临照。以隋氏之府藏譬今日之资储,以隋氏之甲兵况当今之士马,以隋氏之户口校今时之百姓,度长比大,曾何等级?然隋氏以富强而丧败,动之也;我以贫穷而安宁,静之也。静之则安,动之则乱,人皆知之,非隐而难见也,非微而难察也。然鲜蹈平易之途,多遵覆车之辙,何哉?在于安不思危、治不念乱、存不虑亡之所致也。昔隋氏之未乱,自谓必无乱;隋氏之未亡,自谓必不亡,所以甲兵屡动,徭役不息。至于将受戮辱,竟未悟其灭亡之所由也,可不哀哉!
并且,大唐继隋代之后兴起,隋亡之鉴,不可不引以为戒。隋代官府的库存、士兵的人数、民间的户籍,比起大唐,不在其下。然而隋代却因富强而灭亡了,为什么呢?是因为“动”的缘故。我们因为贫穷而安宁,为什么呢?是因为“静”的缘故。静能安宁,动容易产生动乱,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,并非什么深奥的大论。然而,历代君王很少有人采取安全的治国途径,更多的是重蹈前国灭亡的覆辙,为什么呢?因为他们居安不思危,国家稳定却不存忧患之思。过去隋代在没有灭亡之前,认为自己会太平永驻,所以穷兵黩武,徭役不断。隋炀帝在受辱死亡之前,都没能悟出灭亡的原因,怎么不让人悲哀呢?
夫鉴形之美恶,必就于止水;鉴国之安危,必取于亡国。故《诗》曰:“殷鉴不远,在夏后之世。”又曰:“伐柯伐柯,其则不远。”臣愿当今之动静,必思隋氏以为殷鉴,则存亡之治乱,可得而知。若能思其所以危,则安矣;思其所以乱,则治矣;思其所以亡,则存矣。知存亡之所在,节嗜欲以从人,省游畋之娱,息靡丽之作,罢不急之务,慎偏听之怒;近忠厚,远便佞,杜悦耳之邪说,甘苦口之忠言;去易进之人,贱难得之货,采尧舜之诽谤,追禹汤之罪己;惜十家之产,顺百姓之心,近取诸身,恕以待物,思劳谦以受益,不自满以招损;有动则庶类以和,出言而千里斯应,超上德于前载,树风声于后昆,此圣哲之宏规,而帝王之大业,能事斯毕,在乎慎守而已。
要照见事物的美丑,必须依赖静止的水面;欲知国家的安危,必须以灭亡的国家为鉴。所以《诗经》上说:“商朝灭亡的教训还不远,它是在夏朝之后亡国的。”又说:“砍斧柄,砍斧柄,它的式样就在眼前。”这些比喻是很深刻的,希望陛下以隋亡为警戒,明察当今天下的动静治乱,那么就可以知道国家存亡的道理。如果能思考隋亡的原因,那么国家就可获得安定。陛下要克制自己的嗜欲和打猎的乐趣,不营造奢侈华丽的宫室,不做不紧急的事情,不偏听,要接近忠厚的臣子,疏远奸邪之人。学习尧、舜把百姓关于政治得失的意见书写下来。学习大禹、商汤善于自责,顺从民意,关心百姓,宽以待人,知道勤劳谦逊使人获益,骄傲自满招来祸害,国家如有动荡,就要使它归于祥和。圣旨一出,就要让千里之外的百姓都响应臣服。陛下要超过前哲,彪炳后人,成就千古大帝的宏伟事业,关键就在于慎守。
夫守之则易,取之实难。既能得其所以难,岂不能保其所以易?其或保之不固,则骄奢淫逸动之也。慎终如始,可不勉欤!《易》曰:“君子安不忘危,存不忘亡,治不忘乱,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。”诚哉斯言,不可以不深察也。伏惟陛下欲善之志,不减于昔时,闻过必改,少亏于曩日。若以当今之无事,行畴昔之恭俭,则尽善尽美矣,固无得而称焉。
太宗深嘉而纳用。
常言道,守成容易,创业难。如今创业的艰辛已成过去,容易的事情反而做不好吗?如果江山不稳固,肯定是因为骄奢淫逸造成的。因此,对于慎始慎终,怎能不加以重视呢?《周易》上写道:“君子应安不忘危,存不忘亡,治不忘乱,所以君子自己安定了,那么国家也就太平了。”这话说得好,真发人深省。希望陛下能一如既往地为民造福,闻过必改。如果能保持住现在的太平和过去恭敬节俭的美德,那么就尽善尽美了。
唐太宗对他的意见非常赞赏,并接纳了他的忠言。
贞观十四年,戴州刺史贾崇以所部有犯十恶者,被御史劾奏。太宗谓侍臣曰:“昔陶唐大圣,柳下惠大贤,其子丹朱甚不肖,其弟盗跖为巨恶。夫以圣贤之训,父子兄弟之亲,尚不能使陶染变革,去恶从善。今遣刺史,化被下人,咸归善道,岂可得也?若令缘此皆被贬降,或恐递相掩蔽,罪人斯失。诸州有犯十恶者,刺史不须从坐,但令明加纠访科罪,庶可肃清奸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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